|
亦夫（日本）·亦说东瀛
十多年前我搬到现居的时候，咫尺之遥的旧中川，还是一条几乎被遗忘的河流。河堤塌陷、桥梁生锈，两岸满是蔓延丛生的杂草。那时的旧中川是荒凉的，除了附近居民偶然沿河岸散步，鲜有外人光顾。但随着东京新的地标建筑“东京天空树”在不远的押上建成，旧中川作为配套观光设施而被大加改造：河道清淤、河堤整修、步道新铺、桥梁重漆……除此之外，还在两侧河岸栽种了成排的樱树，并将整修一新的这一带命名为“旧中川河滨公园”。昔日荒凉的旧中川经过大规模改造，瞬间旧貌变新颜。尤其当春天来临的时候，河两岸成排的樱花一齐盛开，状若笼罩在河流之上彩色的祥云，极其壮观。一时吸引来大批“花见客”，使得这一带整日游人如织，热闹非凡。即便不在花季，旧中川也不复有昔日的寂寞。簇新的红色步道上，一年四季都有人散步、遛狗或长跑。而河流的两岸，则从早到晚都三三两两地坐满了垂钓者。
我是先留意到垂钓者的存在，才发现河水中不知何时有了鱼儿。那些我叫不上名字的鱼儿黑背白腹，大的长可盈尺，小的尚不足寸，成群结伙地在水中巡游。我常年有午后暴走的习惯，每次路过钓客身旁，看到他们水桶中钓到的只有小鱼，心中便多有不解：河中大鱼数量如此之众，为何钓到的只有小鱼，莫不是大鱼肉糙而唯小鱼美味？这个疑问在我内心纠结很久，于是便忍不住问教于一个常见的年迈的钓客。老人听罢，淡然一笑道：“此言差矣，大小两种鱼并非同类，而属异种，两者所用钓饵完全不同。大鱼食水草，而小鱼吃的是这种软体昆虫。”情况弄清了，可我还是不解：“水草为饵，其实更易得，为何不钓大鱼？”年迈的钓客说：“因为不忍。”见我一头雾水，老者接着说道：“我等钓鱼，既不为吃，也不为卖，纯属消磨时光。钓得的鱼儿最后都会悉数放归河内。小鱼易活且在桶内可蓄多尾，而大鱼离水易死，这就是没人钓大鱼的原因。”我听后不禁哑然失笑：“这还能叫不忍？就如同人们杀猪而食，被所谓的善人们指责为残忍。而吃素的善人们虽不杀猪取肉，却用刀子在猪身上刺捅取乐。你说说谁更自私、更残忍？”钓鱼的老者听后倒也不生气，而是咧嘴笑了：“话就看怎么说了，前者舍身提供果腹之物，后者忍痛提供消遣之用，反正得利者都是人类，所以要说自私和残忍，得利者皆如此，无所谓更与不更。”
老钓客的话竟让我一时无言。因为我一直对旧中川改造工程拍手称快，而正是这项让我觉得赏心悦目的工程，让河里原本就有的鱼儿们暴露在了游客的视线之下，也就引来了越来越多的垂钓者。在这个意义上，我也是一个得利者，我对钓客们居高临下的指责，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。
综合新闻深圳新闻网-深圳商报[微博] 2014-12-17 06:36 | 
发表于 2014-12-27 12:24:54